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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的亲?养的亲?山西临汾错养亲女案该怎么判?

发布时间:2009/8/8  浏览数: 1857 次  浏览字体:[ ]
  

 原告:我要领回亲生女儿

  被告:放不下多年养育情

核心提示


  轰动全国的山西省临汾市铁路医院错送女婴案,因原告施良飞上诉誓要换回亲生女儿而再次开庭,原本是施、段两家联合一道向铁路医院讨说法,一审法院已支持两家获得精神损害赔偿各3万元,却并未能解决这一涉及公民亲权的案件中的一双少女是否该“各回各家”的问题。此番施家又将段家列为被告。亲女与养女,一家要争,一家不放,对这一热案,连法官也说:“这个案子不好判,一定要慎重……”

  在山西临汾,提起施家、段家可能未必有人知道,可你只要一问起养错孩子的事情,几乎没有人不知道,也都能就这件事情给你侃上几句他的想法。如今,由于原告施良飞不满一审判决已经上诉,临汾市中级人民法院于日前开庭审理此案。然而,据记者了解,该案到目前尚无结果。

  几天前,记者致电梦娟的养母,即金子的亲生母亲朱爱岳,朱女士表示了她的焦虑:“到6月19日就已经满两个月了,可是判决一直没有下来。法院说这个案子不好判,他们要慎重……”两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判决结果。

儿女双全,这令为人父母者喜上眉梢


  二审开庭前一天,在当事人一方施良飞的家中,记者见到了这位一心想要回亲生女儿而不惜一再打官司的父亲。深眼窝,小个头,但眼中显出一股南方人特有的精明。

  33岁的施良飞似乎生来就要承受诸多苦难。13岁那年,重病一个月的父亲终于撒下他和母亲离开人世;没有父亲的保护,使施良飞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坚强。到1983年9月份,眼看着母亲为筹集学费而发愁,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脑中闪过:我也要挣钱,为母亲减轻负担。于是他找了个借口,以学校离家太远,在校内也受人欺负为由,离开了学校。

  随后,施良飞做砖、种地、砍柴等,虽然挣钱不多,却已能为家分担重任。1985年他从老家浙江农村出来,投奔在临汾做服装加工的哥哥,在他的玩命打拼下,从1988年他已在临汾自立门户并挣下一份殷实的家产。

  在事业一帆风顺的时候,1991年施良飞和他的老乡朱爱岳结为夫妻,同年12月10日在临汾铁路中心医院妇产科生下一个女孩,取名施梦娟。一晃到了1992年的四五月份,孩子越来越胖,凡是来家里的顾客和邻居们都说:“到底是在我们北方生的,吃北方的粮,喝北方的水长大,就像我们北方人胖乎乎的。”每当人们这么说时,他心里还很自豪:我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。

  快乐的日子平静得如同流水,这样一晃过了八年,其间施家小两口又添了一个儿子。儿女双全,让这两位为人父母者不禁喜上眉梢。

第一次血型化验结果,使他以为梦娟是亲生女儿


  2000年7月的一天,施良飞像往常一样捧起最喜欢的杂志《知音》看了起来,其中一篇文章吸引了他:一位女医生发现自己的血型为A型,丈夫的血型是O型,而女儿血型却为AB型。从医学原理上,A型和O型的夫妇不可能产下AB型血的子女,女医生这才知道孩子竟不是自己的,原来在孩子出生时,就在医院被抱错了。

  这篇文章的内容深深触动了施良飞,他和妻子体格都较为瘦小,他身高1.63米,妻子才1.56米,典型的南方人身材,可女儿梦娟小学三年级,身高已到她娘的额头了;他和妻子都是双眼皮、深眼窝、小脸盘,女儿却偏偏生就一个大脸盘、单眼皮、小眼睛,从长相上的确不像他们夫妻俩。

  带着满腹狐疑,施良飞去医院做了自己、妻子和女儿的血型化验。结果为:女儿是O型,而施家夫妇为A型血。一看结果不一致,施良飞急了,但医生却告诉他:A型血的夫妇也能产下O型血的孩子,只是概率非常小罢了。医生的一番话打消了施良飞的疑虑。于是,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第二次亲子鉴定的结果如同晴天霹雳


  促使施良飞下决心做亲子鉴定的还是《知音》的一篇文章。2001年6月他在这本杂志上看到一个血缘故事:一对都是A型血的父母生下了一个O型血的儿子,经查实儿子不是亲生的。

  “这不是和我家情况一模一样吗?我当时就慌了,和妻子商量一番后我们决定做亲子鉴定,就当是买个心安吧!否则这个谜团会搅得我一辈子无法平静!”

  同年7月,施家一家四口来到北京,天真的孩子们以为父母带自己出来旅游,都非常开心。在去过天安门、故宫、天坛、世纪坛等景点之后,一家人来到北京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。

  “看着门口的牌子,孩子们感到十分纳闷。儿子当时就问我:‘爸,这儿有什么好玩的,咱们到这里干嘛?’我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谎言,告诉儿子爸爸这段时间身体不好,如果将来病得严重了,可能要输姐姐的血。趁咱们到北京来玩,顺便验一下姐姐的血,看到时候能不能用。听了我这番话,乖巧的女儿深信不疑,非常配合地完成了亲子鉴定。”

  2001年7月13日对施家来说是个不幸的日子,从此之后施良飞就开始了辛苦的寻找女儿之路。因为就是在这一天晚上11点,北京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告知他鉴定结果:孩子不是施家夫妇亲生的。尽管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,然而冷冰冰的科学却将铁一般的事实无情地放在他的面前,不得不去承认和接受。

  从重创中慢慢恢复理智的施良飞,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回亲生女儿。11年的分隔使这份挂念变得格外深切和迫不及待。女儿在哪里?过得好不好?“父母”待你亲不亲?……肆意的想象在施良飞夫妇心中翻涌,越想越怕,越想越痛心。二人经过一番分析,认为只有一种可能,就是在集体养育时,医院的护士或医生抱错了孩子。

  2001年7月16日,施良飞将临汾铁路中心医院告上法庭,要求被告返还其亲生女儿以及精神损失费5万元。同时他自己也开始了不懈地寻找女儿的过程。

  在2001年9月,当施良飞找到段家小卖部的时候,看到主人段翠香竟与自己的女儿如此之像时,他心中的那份惊喜恐怕是溢于言表。我们无法得知段翠香第一次见到施良飞会是什么感觉,也许只当他是一位买烟的普通顾客吧!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,由此即将上演一部交织了亲情与恩情,法理与情感碰撞的人间悲喜剧!

  从此,施家、段家均浮出水面,扑朔迷离的寻女之程似乎也可以告一段落。

两个女孩面对此事各有想法


  作为此次事件中心的两个孩子:梦娟和金子,从长相上均与各自生母极为相似。梦娟的单眼皮、大脸盘子与生母段翠香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;而金子的瓜子脸、翘嘴巴则与生母朱爱岳如出一辙。同时一审过程中双方也都经过亲子鉴定确定了各自的亲生父母。

  然而经记者多方查询,两个孩子对此事件的看法却并不是完全一致。梦娟宽容懂事,对亲生父母完全能够接受,也愿意回家;而金子聪明倔强,虽然知道亲生父母是施家夫妇,却一直不肯相认。

  同时,两个孩子得知自己身世的经历也不尽相同。当施家夫妇知道梦娟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后,便一直用各种方式试探和开导她。施良飞曾故意让梦娟看了《知音》那篇医院抱错孩子的文章,并问她假如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,她会怎么办。梦娟的回答是:“我不会离开你们,但我也要找到亲生父母。”因此,在梦娟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后,情绪似乎并未显出太大的波动。

  而金子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则颇有些戏剧性。当施良飞顺藤摸瓜,找到段翠香并制造出与金子的偶遇之后,年幼的金子对此还未感到异样。

  然而施良飞多次出现在金子学校附近并佯装寻找失散儿子的时候,小金子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什么;直到某一天已知实情的老师装作有意无意地试探金子:“如果你是被医院抱错的孩子,你会怎么做?”这下孩子敏感的心终于明白了。这段时间以来父亲的躲躲闪闪,母亲的长吁短叹也终于有了结果。然而她并未去向父母求证,只是把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底,表面上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。

磕磕碰碰中,两个孩子似乎与亲生父母越来越亲


  我们真的无法探知,两个11岁的孩子幼小的心灵在受到这样事实的冲击之后,会有怎样的汹涌和煎熬。11年的养育之恩断难割舍,然而真正的血缘之亲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。特殊的身份,微妙的情感,使两个孩子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之中。

  在施良飞的提议下,两家孩子开始了互相的走动,由此带来的尴尬更是层出不穷。当梦娟来段家玩耍时,有时不知什么缘故使梦娟哭了,段家大人就会过来不问情由地把金子数落一通,这让小金子心里相当不平衡;当金子去梦娟家里时,金子却又觉得施家夫妇处处护着自己不太考虑梦娟的感受。

  就在这样的磕磕碰碰中,两个孩子似乎也与双方的亲生父母越来越亲。在2001年12月10日,两家大人一起为两个孩子举办了生日宴会,从施良飞的家庭录像上,我们看到了孩子们发自真心的快乐的笑容。如果就这样顺利地发展下去,两家孩子互相经常走动,逐步培养出与亲生父母的感情并接受这个事实之后,再换回到各自家庭中抚养,那么她们就有两个爸爸妈妈来爱自己,这样的幸福结局恐怕是所有善良的人们最希望见到的!

 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无法按照美好的愿望进行,至记者截稿时止,两家孩子已经停止了相互的走动,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导火索似乎是施良飞提起上诉,并将段家也列为被上诉人之一。说到上诉的原因,施良飞也是一脸无奈。

  “我之所以上诉,一方面是对一审判决的不服。既然确认了孩子各自的亲生父母,就应该确定各自的监护权;另一方面我也是被逼的,我是在正月初十离上诉期限还剩两个半小时的时候才提起上诉的。因为我们一家在正月初一去段家一趟后,直到初十他们也没有来‘回拜’,理由是金子不愿意来。到底是金子自己不肯来还是被他们教唆的?即使金子真的不来,他们也该劝一劝呀!我这边梦娟在我的开导下不是已经愿意认他们了吗?所以我坚决要通过法律讨回对金子的监护权。梦娟也不愿意再去段家,因为正月十五那天她和一家媒体被段家嚷出来了!”

段家放不下11年的养育之情


  日前,记者打电话到段家是母亲段翠香接听的。她在电话里坚决拒绝采访,并表示法院该怎么判就怎么判,段家听法院的。记者并不死心,亲自来到临汾市北孝村,在村路口看到了段翠香和她的小卖部。见到记者,段翠香仍然不愿正面接受采访。

  “我真的不接受采访……在家里都没人在我面前提这件事,因为我身体不好,一难受就容易休克(注:段翠香曾在一审的一次开庭中休克过去)……明天的庭审我不去,太紧张啦,她爸爸去……我真的不想提这件事,真不是个滋味啊!……”

  随后记者走进北孝村里,虽然并不知道段家的具体地址,但随便找个人问是否知道抱错孩子的那家,他们都能告诉记者段家在哪儿。顺着他们的指点,记者来到一扇虚掩的铁门前,敲了几下无人应答,记者便推门而入。迎面看到一个巨大的“福”字影壁,右边一溜房间是住家。

  在记者进去时,一位老太太正在厨房和面,金子的奶奶一打开话匣,便收也收不住了。

  “你生的,我养了;我生的,你养了,都是骨肉亲情啊!”奶奶始终认为“生的不亲养的亲”。“金子是我一手抱大的,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。现在是金子自己不愿意去,有什么办法呢?”

  当记者问段家是否劝金子时,奶奶说:“我们当然劝过孩子。可这孩子生性就倔,一听你跟她提这件事,她马上就生气了,吓得我们大家谁也不敢给她多说啊!”

  “我们家过年的时候她二爷从北京回来过年,前后总共有三四十口人在我们家,所以我们根本顾不上去给小施他们拜年,而且我们对金子说去施家看看,金子就是不去呀!小施这一急,就把我们家也告了!正月十五梦娟是来过我们家,还领着一家不知是哪里的电视台记者。那几个人非常没有礼貌,进了门就东找西寻地也不打个招呼,像你们进门就喊我‘奶奶’,总得说一声吧,凭什么说进就进呢!她妈一急就嚷了几句,可那不是针对孩子的呀!除非金子愿意,我们不会逼她去施家。”

  记者问:“如果法院判决金子由施家抚养呢?”

  奶奶断然地回答:“不会,法院不会这么判的。即使法院真这么判了,只要金子自己不愿意,我们就不会让她回施家。这孩子从小是我一手抱大的啊……”

  说着说着,奶奶的眼圈就红了,撩起围裙来擦了一把眼泪。

能否讨回对亲生女儿的监护权成为法律难题


  日前,临汾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五法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。事后,施良飞的代理律师尧城律师事务所吕清秀律师接受了记者的采访。

  他表示,施良飞夫妇作为段金金(即金子)的亲生父母,就是合法的监护人,应该享有合法的监护权利。而且,按我国《收养法》规定的条件,段家夫妇与段金金之间不可能产生合法的收养关系,而且律师认为,本案中未成年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。虽然《婚姻法》中夫妻离异,因抚养发生争议时,可以考虑已满10周岁孩子的意愿。《收养法》中解除收养关系时也可以考虑已满10周岁孩子的意愿,但这都是建立在具有合法监护权的基础上。本案中段家夫妇对段金金并不具有合法的监护权,因而“依据孩子意愿”的说法在法律上无法成立。

  庭后,施良飞向记者表示坚决要讨回对亲生女儿的监护权。 

    来源:北京青年报   应妮 王晓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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